童年時的我,很崇拜父親。
因為他似乎懂得許多我不知道的事,也常能講出一些樸素卻實用的道理。可進入青春期后,我一次又一次地“見證”了他的判斷“失靈”,這讓我開始覺得,他有些觀念,也不能全信。
這種前后對比,一度令我陷入矛盾:父親的話,有時對,有時不對,一生那么長,他也一定會給我提越來越多的建議,那我到底啥時候該聽,什么情況下該信自己?
與這種猶疑相伴的,還有一絲憤怒:您自己說的話都不一定對,還動不動給我下指令,這不是添亂嗎?
所以,我也常常與他爭吵、賭氣。這個“死結”好長時間都解不開。
直到大學二年級,我選修了一門溝通課,學到了一個知識點:人和人之間,傳遞的內容分兩種,一種是主觀看法,另一種是客觀信息。信息是可復制、可借鑒參考的,觀點卻因人而異,因時制宜。
長輩們總想把來自自己那個時代“親測有效”的經驗,一股腦兒地灌輸給子女。他們在灌輸時不會區(qū)分哪些是可供參考的信息,哪些是局限于那個時代的觀點。他們想的只有一件事:多告訴你點東西,盡可能地幫你成長得更順利。
那一刻,我找到了對待父母意見的辦法:凡是客觀信息(比如一些案例、數(shù)據)我都默默記下,當作參考。遇到主觀觀點(如什么樣的生活才是幸福的,從事什么職業(yè)才算有出息),都要謹慎吸收,多處求證,并追問得出該結論的論據,看看有沒有過去時代留下的烙印。同時,我也更加理解長輩們的心情:他們愛的方式可能不太高明,但無法否定他們愛我的初心。
于是,我再也沒跟父親發(fā)過火,哪怕他說的不對,也會先回一句:您的出發(fā)點是好的,您這么,說也肯定有您的考慮。
然后回過頭來,懷揣感激,繼續(xù)按正確的路線行進。
從讀初中開始,母親便身患重病,輾轉全國求醫(yī),我只好住在老師家里。高中與大學階段,又都是住校,一-年三百多個日夜,跟母親的相處時間加在一起不到兩個星期。
漸漸地,我發(fā)現(xiàn)一個問題,母親對我特別不放心。在她的心里,我始終是個長不大的孩子。每次通話,囑咐我的都是一些很簡單又很瑣碎的事情。
有一次我禁不住問她:媽,我都這么大了,也在外面獨立生活了這么久,您怎么就是不信任我呢?
母親說: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可能是分離時間太長啦,一想起你啊,腦海中就浮現(xiàn)出你上小學時的樣子,就總想對那個小小的你多說幾句。
我恍然大悟:這件事,還真怪不得母親。由于聚少離多,父母錯過了我的成長和成熟,如果不展示一下,他們無從知曉我的能力,便會對我不放心。于是從那以后,每次跟母親打電話,覺得沒什么說的時候,我就挑一個最近自己面臨的小問題,并告訴她我是怎么思考,又是怎么解決的。家里遇到什么情況,我也會盡可能理性地幫忙分析兩句。
久而久之,母親通過這些信息,終于意識到我長大了,便不再對我叨嘮,也更支持我獨自做決定。
從小到大,父母便要求我上進,告誡我勤勉;鼓勵我不服輸、不認命。
這起到了一定的正面作用:我的成績一直很好,畢業(yè)后也找了份不錯的工作。但隨著生活的推進,“副作用”也一點點顯現(xiàn):我常常會陷入到與他人的比較當中去,總會莫名地懼怕落后,倍感壓力。
一次下班后,我向他們傾訴自己的苦惱和恐懼,不料,他們不似當年般積極,反倒云淡風輕地改口道:哎呀,不用給自己那么多要求啦,過過普普通通的小日子不挺好么?知足常樂,起碼不用像我跟你爸一樣,下地種莊稼了。
我很納悶:當初你們可不是這么說的呀!
父母笑道:當時我們擔心你小小年紀便以避世為借口,不肯吃苦用功,怕你將來處處都被生活牽著鼻子走。對你提要求,是想給你未來的生活更多說“不”的權利。如今你也長大成人了,已走上正確的軌道。現(xiàn)在的我們,只想讓你過得更加滿足、開心與平靜……
掛掉電話后,我搖頭笑笑,回憶起過往的點滴經歷,慢慢想到,也許這就是父母吧:
他們平時會對你嘮嘮叨叨,遇到事情時會無法自制地向你傳授老經驗,在你年少時會推著你去長風萬里,在你焦慮時又會勸你安于內心。是的,他們會有很多種我們難以理解的舉動。
但諸多表象之下都只有一個不變的真相:他們是真的愛你。
只不過,這份愛,需要我們用智慧一點點去消化,用耐心去輕輕安放,也需要經由我們的成長和成熟,去和解,去回味,去參透,去感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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